就在明昼芊柔极近崩溃之时,她的额间出现了一朵妖异的花,红的血淋淋的,好似随时都会滴落下来,渲染出一片片红梅覆雪,想想竟觉得有些美。
澄衣觉得有些刺眼又有些......熟悉......是的,是熟悉,熟悉到好似自己曾手捻此花,化作满天妖异,顷刻间万物失色,唯有高座上的自己,盈盈笑声,不偏不倚。
“这是......盲羽花?”澄衣心里“咯噔”了一下,盲羽花不是月圆之夜才会出现吗?怎么白日里......
是明昼芊柔,是她,她刚才所作的一切都是为催出她额间的盲羽花,这般噬骨入髓仿若放在火架子上烤着的滋味,好似血液都被灼烧的一滴不剩,她......他们便是这样月月受着,划骨取血,以痛止痛的吗?
当初该是怎样的灭顶之灾,才让他们愿意受着这样的诅咒之痛啊。
明昼芊柔见着时机成熟,她从灵海取出了一把匕首,那匕首泛着幽光,澄衣以为明昼芊柔最多用那把匕首取取掌心血,可等反应过来时,澄衣觉得心脏处仿若掏心的疼,她能感觉到心头血生生剥离了心脏,它们窸窸窣窣的顺着刀刃离开了明昼芊柔的身体,一刻都没留恋。
真的很痛,跟明昼芊柔共享身体,简直痛的不得了,她怎么就这么狠。
当心头血离开明昼芊柔身体后,明昼芊柔将匕首收回了灵海,她顺手捂住自己流血的伤口,明明已经痛的浑身颤抖,却还是强撑着,等着伤口流出的血少了,她甚至连捂都不捂了。
这女人太狠了,澄衣再次心道。
明昼芊柔用沾满血的双手将妖力推出,开始炼化刚刚进入血花的心头血,她要用这血和这妖力将这朵血花炼成,她没有更多的时间了。
澄衣的脑袋有些发蒙,她感觉到明昼芊柔浑身发颤,心上的伤口还细细的流着血,然而明昼芊柔已经全神贯注的开始炼制血花,丝毫没注意到身体上的不适,澄衣有些不忍,她觉得这种状态下,明昼芊柔会炼死在这房中。
忽的血花微动,从明昼芊柔身上淌下的血,慢慢的散成了雾气,从下而上浮浮沉沉,一刻之间,房中已是血雾弥漫,它们慢慢往血花聚合,之所以说慢慢,那是因为真的很慢,慢到若不是明昼芊柔新流下的血也渐变成雾气,而房中血雾的浓度没有变化,她都不知道血花吸收着雾气,还以为雾气只是环绕着她们。
澄衣忽然了解了明昼芊柔为何不在炼制之前止住自己血,她是要用那血辅助炼制血花,她一声不吭的做了很多,都是为了夜枭族,那个千年后自己亲自背叛的夜枭族。
世事总是这般可笑,明明比命还惜,怎么就走上了岔路。
澄衣目之所及乃血间地狱。
比在盲羽红潮里更为可怖的血间地狱。
这是明昼芊柔用命换来的盲羽蜃景,既是庇护也是罪恶。
三日,整整三日,涓涓细流,她挺下了,也成功了,没有谁知道明昼芊柔这三日都经历了什么,他们只顾着欢呼,只顾着高兴,他们已有庇护,只要不出,再无忧虑。
只有澄衣知道,这三日过的是如何艰险,明昼芊柔为了不断送炼制的妖力,给自己早已无力的身体施下了定身咒,三日的定身咒,为了心口伤痕不愈合,将自己的妖力断在心脏破口外,没有了自愈能力,便一直流着,流着三日。
她从身体发颤到身体无力再到身体冰凉,然后再靠着盲羽花生出活气,整整三日,盲羽花妖异未退,撑着她将盲羽蜃景炼制的极好。
明昼芊柔脸色惨白,澄衣亦是,明昼芊柔眼中失焦,澄衣亦是,在明昼芊柔晕倒之前,她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,不知来自何方。
*
夜枭族迁徙的很快,他们趁着夜色顺着夜风宛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往乱石谷而去,期间他们谨慎异常,连夜枭最喜的乘风啸叫都没有,显得有些冷清。
他们落于乱石谷中心。
明昼芊柔从灵海取出血花,她眼角微翘,看着血花慢慢浮到空中,下起了血雨,血雨滴落在夜枭族人身上,瞬间散成血雾,血雾将所有的夜枭族人包裹其间,似乎不易察觉的转了一圈,然后蓦然退出,以夜枭族人为中心,向四周退出,退的极快,卷起了丝丝夜风。
明昼芊柔抬手,血花落在她手中。
“自此以后,有了这盲羽蜃景的庇护,只要各位族人不出乱石谷,存之无忧。”
夜枭族人欢呼不已,他们实力受损,如今也不过是盼望着活着就好。
明昼芊柔看了一眼刚说话的明昼族长,明昼族长点了点头,明昼芊柔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欢呼的夜枭族群。
“刚才那血雾是在认主吧?”澄衣疑惑道,当然没有谁会回答她。
明昼芊柔走了很久,澄衣也见识了一路的乱石谷,当真是岔路繁杂,曲折难辨,只是这千年前的乱石谷外比之前见到的不归谷外显得更有活气些,能看见流萤三五成群,能听见虫鸣互相应和,还有零零落落的大树上长着果子,虽然品相不佳,却也能果腹。
这果真是上好的藏身之所,只是这能吃的也太少了,吃的饱吗?
明昼芊柔停了下来,她再次将盲羽蜃景幻了出来,用妖力牵引着盲羽蜃景落下,盲羽蜃景刚沾到地面,瞬间大了许多倍,此时的明昼芊柔已经处于盲羽蜃景的血花心之中,澄衣还来不及惊讶,血花心散出无数的血雾,将此地全然包裹了起来,当做了护住自身的屏障。
澄衣这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,这不就是自己被困于明昼芊柔身体之前处在的地方吗?刚才没有红潮包围,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。
原来明昼芊柔走了这么久,是在选盲羽蜃景的位置。
澄衣心思动了起来,既然已经回到了原地,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想办法挣脱出来,澄衣的思绪才上心头,却见明昼芊柔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额间,扯出了一丝......妖魂......
碎妖魂?
痛痛痛痛痛......痛痛痛痛痛......
澄衣刚起的心思瞬间磨灭,明昼芊柔硬生生的剥离了自己的一丝妖魂,拉碎妖魂的间隙,澄衣痛的大汗淋漓,仿佛身体每一处都在排斥着自己。
澄衣不由得想,明昼芊柔是感觉不到痛,还是傻掉了,碎妖魂这种事情,不像妖力还可以修回,一个妖族没有完整的妖魂,死不死的了暂且不说,明昼芊柔心中有数,自然不会让自己死掉,但对往后的修为影响颇大,她如今先失心头血,再失一缕妖魂,已无法承受先前的修为。
果不其然,当明昼芊柔扯出妖魂颤颤巍巍的放进盲羽蜃景之后,血像洒水的一般吐了一地,直接晕了过去。
澄衣若能说话,当真想补上一句,自作孽不可活,可你不想活,别带上自己呀,她可是惜命的很啊。
澄衣被困在明昼芊柔的身体里,她根本不知道明昼芊柔若是死了,自己会怎么样,虽然知道明昼芊柔无论如何都会死,可她也不想让明昼芊柔死的太早,她还没有想到脱身的办法。
只是这些想法戛然而止,她跟着明昼芊柔晕了过去。
*
慕晚吟盘坐在一块石头上,九幽莲锁剑浮在慕晚吟身边,他在用九幽莲锁剑探索澄衣所在之处,可惜探索了许久,九幽莲锁剑都没有确定方向的意思。
慕晚吟脸色难看极了,他站起身,眼中沉的可怕。
虽然四周已经没了血枭,可他们的手腕上还拴着咒乐绫,没有澄衣的指令,他们解不开咒乐绫。
“君上,公主殿下可有消息?”
“探不到。”慕晚吟的声音很冷。
祁宁心思流转,刚才意外之时,他听到了跟之前一样的哭喊声,他们像是有意识的将澄衣吸引过去,那些哭喊声,是盲羽红潮里的怨念和不甘,也是夜枭族的怨念和不甘,他们对澄衣即使当时心存感激,如今过了四万年,也生出了怨怼。
思及此,祁宁的眼神也不知不觉的阴沉了下来,他才找到她,若他们敢对她做些什么,他一定将夜枭族灭至一点不剩。
“如此下去,毫无结果,眼下只能等予浅寻来。”
慕晚吟何尝不知祁宁所说的为最佳选择,可澄衣在他眼前不见了,他连澄衣是如何不见的都不知道,他懊恼极了,他怎么就没有牢牢的看住她,让她一眨眼就不见了,他气息不稳,喉间一股腥甜。
“君上,凝息。”
祁宁看着慕晚吟眼神闪烁,便知他气息流窜,他一边嘱咐一边将妖力推进慕晚吟的身体,助他稳固气息。
慕晚吟是因为澄衣,才气息流窜的,倒是比那个上神好的多,澄衣若是喜欢,倒也不错。
此时盲羽红潮似乎又浓了些。
明昼芊柔醒了过来,身旁尽是些细小的“嘤嘤”声,她刚睁眼,眼前就出现了一个放大的血枭头,那头不停的东偏西偏,极为可爱。
啊,是了,有盲羽红潮了,怎么少的了这些乖东西,想来它们是在自己和明昼芊柔晕倒的时候,凝聚而成的,刚出世对什么都好奇,特别是一点遮掩都没有的躺在血花心里的明昼芊柔。
明昼芊柔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血枭的头,其余的血枭见状,纷纷“噗嗤”着翅膀,乖巧的将自己的头往明昼芊柔的手上蹭,就像个幼崽看到自己的娘亲一样,渴望亲近,渴望注视。
还真是其乐融融啊,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中。
明昼芊柔坐在血花心里凝息了一会儿,大致是在平复失了一缕妖魂的伤害,她可以让族人知道她失了心头血,但她不能让族人知道她失了一缕妖魂,她不仅是夜枭族的大小姐,更是夜枭族的长老,若是长老修为难以向前,甚至后退,会引起夜枭族的惶恐,无论如何,此事都必须瞒下去。
明昼芊柔回到房间将自己收拾了一番,她许久未见过娘亲了,如今娘亲身子见重,夜枭族也全然安稳了下来,她难得无事,也想常伴娘亲身边,说到底,她去掉了夜枭族长老的身份,依旧是那个想靠在父母怀里的女儿,形势逼迫她坚强,可她也有柔软的地方。
如今,对她而言,最为柔软的地方,便是有爹爹、娘亲、还有那个未出世孩儿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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